序言

世间多凉薄之人，且凉薄的没有多少心思起伏，谁又可知凉薄也是一种过错。凉薄得多了便是冷漠。旧日相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如今相见更是形同陌路。

逃不了人群，逃不开世俗，我本世俗之人，奈何心生厌弃。想来今生要辜负的人太多，随性而为伤人入骨。可悲凉也有悲凉的好处，悲凉地久了地府也不曾想收我，幽魂飘荡于世间，穿过百年岁月，看尽了相识相见之人由盛到衰，由少到老，由生到死。

百年飘荡早就忘记名讳，世人又多有鬼怪之说，我便是这鬼中一员。这百余年中看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魂灵之中只庆幸当年虽随性却不曾恨过何人，便是杀我之人，我也不曾恨过。果然凉薄也并非只有坏处。飘荡在宫殿之上，看着故人的后人杀气腾腾，仿若那年我亡之时。

俗世多牵绊，而我的牵绊便是杀我那人。想来我百年不得轮回也和这牵绊有关吧。既然逃不开只好逆天而行，不论放下或得到只要有个结果就好，况这百年实在无聊乏味，斯人已远，若想要结果只能时光倒流。立于菩提树下，默念妙法莲华经，超度自己，轮回流转。

夜色暗淡，无星无月。

时光转换间，我又成了肖小侯爷。

1

肖王府本就庞大，是京城中除皇宫外最大的住所。恩宠极佳，肖王爷又是皇帝的兄弟，当年辅佐之情，归还兵符之义。让皇帝不忍斩杀，又不想兄弟归于田野，便赐府邸留于京城。府中只王妃一个，说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的情圣。肖小侯爷是次子，上面还有兄长和长姐，长姐嫁与商宦之家，因夫家是个孤儿，日子过得顺心顺意，从不曾受过什么长辈刁难。兄长好武，不喜庙堂之高，只想江湖逍遥，在西北广阔之地建立了漠炎山庄。肖小侯爷虽是次子但却是王府的继承人。可怜肖小侯爷无心朝堂，一心想要快马山水，游乐玩耍。

肖小侯爷小时候曾为太子伴读，不喜欢的事情从不做，得罪了哪位皇子，也不曾道过谦，肆意为之，每次都是太子替他擦屁股。偏生肖小侯爷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不喜庙堂就不喜好了，还爱上花楼里逛，要说也是本事，在这满京城的花楼里随意吃喝玩乐，一分银两也不曾出过。每次花楼姑娘们接待都诚心诚意，十二万分的荣幸。肖小侯爷乐得享受，事后就给这些姑娘们填词玩，也不想其他纨绔子弟一样来花楼就是为了那档子事。洁身自好也罢，不屑一顾也罢，愣生生的没有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破了。

肖小侯爷这般作为，太子看着觉得甚是荒唐，每次有心说两句都被插科打诨的蒙混过去，心中虽然不快，却也不多阻拦。

月影重重，宫殿红墙上印着两个人影。

“你陪我去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哪里就那么好？”

“恩，很好”

“那我陪你去吧”

人影晃动，早就远去。灯红花影处，多了两个贵公子。一个一身红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另一个则一身墨蓝色云锦缎紧身腰封一颗猫眼石。红装男子领着墨蓝锦袍的男子就进了一家花楼，这个花楼也是出了名的唤作云水间，楼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姑娘们人人都能唱的一口的吴侬软语。红装男子也不问谁，径直地去往楼上的包间，叫来老鸨，点了个姑娘。两人坐下，要了一桌子的酒菜，还要了两壶桃花醉。姑娘来了行了礼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两手抱着琵琶，轻启朱唇，软糯馨香地唱着。

“爷，觉得可曾失望？”

“不曾”

“这样的日子才是日子，良辰如此好，偏守着没有人情的地方，也就爷能受得了”红装男子倒了一杯桃花醉，举在旁墨蓝锦袍男子的嘴边“爷，你尝尝这酒，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酒入肠，看着身边人，嘴角笑意浓浓。

姑娘唱完一曲，慢慢站起来，开口道：“肖小侯爷，今日还唱吗？”

红装男子看看旁边人，貌似没有要听的兴趣便说不再听了，让姑娘走了。

“太子殿下，好生无趣，这风月场所里你也这般无趣”肖小侯爷一脸你不懂享受的表情。

“肖倾，你常来这里便是为了这个吗？”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是自然，这世间美酒多在这花楼里，而世间的可心妙人也多在这花楼里。”肖小侯爷看了一眼太子又说道“这里的姑娘多是凄苦之人，风月场所又是个无情无义之地，不论大小的姑娘们都有自己的凄惨身世，逢场作戏，一张面具又一张面具，心思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表面看着光鲜内里也是败絮，和我是同类人。”

太子听了也不多言，只喝自己手中的桃花醉，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做自己伴读近十年，也知道他的心性，从不勉强。

太子自十六岁及冠就开始参与朝政，如今十八岁手中不说有多大权势，也是能自保之人。况他本身地位就高，将来即便帝王无缘，也无可厚非。肖小侯爷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自己却是随意惯了的人，喝了几杯酒，脑袋晕乎乎的，就靠在太子肩上假寐。呼出的热气直奔太子的脖颈，还大词咧咧的要太子陪自己睡觉。太子甚是无奈，也不怪罪，反而一个公主抱直直的从窗口飞了出去。将肖小侯爷带回了肖王府的寝室里，偏生肖小侯爷不撒手，硬硬生生地拉着太子陪自己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

肖小侯爷看见太子在自己的床榻上，也不惊讶。如八爪鱼一样缠抱这太子，色眯眯地盯着俊美越发硬朗的脸看。最后眼神落在一双红唇之上，咽了咽口水，竟自亲了上去，还探了舌头伸进太子的嘴里，翻云弄雨就是不曾离开。红唇的主人自开始亲就行了，夺了主权，压人在身下吻的认真且缠绵。两人亲的天昏地暗，难舍难分，直到肖小侯爷喘不过气才罢休。

两人整理衣衫，将方才的事抛于脑后。出了房门，奔向大堂吃饭去了。

若说这太子也是个痴情的种子，妖娆的美人，清纯的佳人是那个也不喜欢，独喜欢肖小侯爷一人，偏还生了爱情的苗子，已发不可收拾。暗自守护了八年，实在明白自己这一生逃不开了，表了白，说了心中所想，硬生生谁也不娶，连个通房的宫女也不要，只等肖小侯爷一人。可这断袖分桃之说也不好听，两人心知肚明，亲亲，抱抱，愣是没有临门一脚。

再说肖小侯爷时光倒流，心中更是通透，前世多番排斥觉得太子这样是毁了自己游览大好河山的脚步，今生只觉得守太子一世就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顺着自己心中所想，接受太子的情爱。

前世两人因情爱分崩离析，肖小侯爷更是害太子腿残眼瞎，到四皇子坐上帝位，要飞鸟尽良弓藏赐了一杯毒酒，胃部翻滚，眼前昏花，难受的要死的时候，太子硬闯殿门将他揽在怀中，眼睛泛红，水花蓄满眼池，明明都瞎了还准确无误的抱了肖小侯爷出了殿门，放在自己的锦榻上，喝了杯毒茶水，抱着肖小侯爷睡了。

这两人都是执念很深的人，说不清道不明，没有对错，没有亏欠，就是有也没办法，飘零久了的肖小侯爷不愿意重蹈覆辙，又不想做什么其他的努力，由着太子维护，唯一改变的就是对太子感情的接受和回应。

好不容易吃了早饭，拉着肖小侯爷进了宫。太子在书房看着朝政诸事，小侯爷则七八样点心，一壶热茶，躺在躺椅上，乐呵呵地看自己手中的话本子。入了迷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吓得宫人们觉得他不正常，脑袋一缩再缩，也不敢言语，知道惹不起还躲不起。看了半晌的书，有些乏了就在躺椅上蜷缩着睡觉。也没人管他，乐得自在。

皇帝悄不声息地来到太子的东宫，皇帝宠太子，太子宠肖小侯爷，自然皇帝爱屋及乌连带着宠了肖小侯爷，一路上也没让通报，进了太子的书房，行礼都免了，看了一眼躺椅上的人，知道准是太子将人拉来的也不说什么。只给太子说了朝中几件大事，和最近要进行的改革，后有吩咐说自己要微服私访看看民间的疾苦，让太子好好看着朝堂和天下，扔了几个心腹大臣辅佐，便走了。苦了太子还想着最近忙完可以到京郊的草原上骑马，晒太阳，烤肉吃。

皇帝老儿欢欢乐乐的吩咐要收拾的东西，兴冲冲地跑了。说是微服私访实则为了游玩，前些日子肖王爷和肖王妃回王府住了一段时间，皇帝老儿就每日要肖王爷讲些外面的世界，想当年他也是峥嵘岁月打过仗骑过马，见过山水的。如今闷在宫城内，日日处理朝政，一帮臣子还吵闹不休，想着都心烦。看着肖王爷潇洒地快马江湖，山水人家，心里就更不爽快了，就差要咬牙切齿的下圣旨将肖王爷硬留在京城了。身边的太监看着皇帝，出了个主意，说是肖王爷潇洒江湖是因为肖小侯爷在府，虽然看着混不吝的一个人，但也是个能人，将王府管的好好地，皇帝要想出去也不是不行，让太子监国找个大臣辅佐就行，好歹太子也学了好几年了。皇帝老儿听得是这么回事，心花怒放找了太子，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皇帝走了，另一边太子忙得黑夜白天的，偶尔抓着肖小侯爷陪着自己，平时也无暇管他，导致肖小侯爷三天两头的往花楼里跑，没事了就带着美酒来看太子。

这一日，肖小侯爷又带着美酒来耍，刚进了屋就看见太子在躺椅上睡着了，眼圈一片青，看着精神极其不好，一时心疼，就上了手给太子按摩头。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皇帝老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将这事情都扔给你做，看都要累成阿黄。自己潇潇洒洒地跑出去，逍遥快活，眼不见心为净，和自己的爹一样，要榨干儿子的血，真不是个东西”又给太子揉手腕子，看着好了些，心就放了下来。

看着案几上厚厚的奏折，心下不忍。走了过去，椅子拉开翻着奏折，拿着笔进行批注处理，只忙活完已经月上中天了。肚子饿的都扁了，让人做了吃的大快朵颐，又看太子已然转醒将手中的米粥递给他，示意他吃饭。两人扫了不少东西，吃饱喝足，跑到院子里的树上坐着看月亮，相互矫情。

2.

肖小侯爷近日向太子请了假，说是眼不见心不烦，省的自己看他累的半死，心里发软给他批这劳什子的奏折。太子问他请了假去干吗？肖小侯爷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可做的，后又想到京城外的泰安寺里的斋饭甚是好吃，有些日子没吃，不如就去泰安寺好了。

泰安寺，并不是什么皇家寺庙。香火不算鼎盛也不算差，方丈是个小老头，也是个有趣的和尚，每次肖小侯爷去了，就拉着给他讲解经文，说什么他是文曲星下凡，有神力。肖小侯爷每次听每次大笑，说着自己是阎王转世投胎。懒得理这方丈。转了身就进了后山，找了棵大树，坐着乘凉。后又觉得自己细皮嫩肉的来着野外怎么也要享受一番才对，怎么就成了这么干坐着了。开口喊了暗处的影卫，看看前面的小溪有没有鱼，抓来给自己烤了吃。

影卫脚一跺，身形跃起，就已在溪边。小溪水哗啦啦的流着，快快慢慢欢快急了。影卫盯着溪水看了看，没见鱼的身影。影卫脚下一跺，又跃到肖小侯爷身边将事情禀了。见没让他隐退，就默默的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肖小侯爷想着自己飘荡百年，逆天而为，回到百年之前。事物都没有变迁，人物也没有变迁。自己的心境却是变了的，虽依然凉薄，却多了些什么在心底。说不清道不明。可不想清楚问题就在那里，不离不弃，硬生生的将自己纠缠着。他知道太子是得不了皇帝的位子的，挣也无用，最后都是给四皇子做嫁衣，最后死无全尸。说来也都是自己害的，若不是任着一口气，和太子硬抗，也不至于害了他，也将自己害了。不过百年飘荡，也知道四皇子最后下场也不怎么样。

说他感到安慰吗，也不是，是觉得因果循环，自由惩罚。若是从前他定不会和太子做亲密的小动作，而今也不排斥，亲亲抱抱也无不可。不过被压和压人还是不同的，被压是女人，压人是男人。转念又想自己在太子跟前也比不了太子男人，想来自己是被压的命。心下不甘，至少要压太子一回。

晌午，带着影卫回到泰安寺，领了斋饭，素炒的白菜，清蒸的烧茄子，还有白白嫩嫩的豆腐。吃干抹净，躺床上呼呼大睡。

睡醒了，已是夜里。也不想在吃东西，就继续躺在床上，山中的气温本就低，寒气传来，肖小侯爷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这样还不如陪着太子，逆天而为后，他总是不经意就会想到太子，且还是惦记的想。是否是上一世欠了他太多这一世才会如此的不舍得。越是想越是想见到。披着被子坐起来，喊着影卫，让他带着自己回宫。

城门早已落了，皇宫的宫门也已经宵禁，想要入宫只能翻墙。好在这不是第一次，东宫的守卫也早就知道，无人阻拦。

太子批完奏折刚刚躺下，就见殿门被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小小的人影自缝隙总穿过。直直的奔向太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寒气冲了过了，一个反应，抱着怀中的人，给他传递自己身上的热量。

“你怎么回来？”太子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问道

“无事，就是想回来了，冷呀”

“脱了衣服，我给你好好暖暖”太子伸手扒着怀中人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干干净净。

“果然舒服多了”“今日去了泰安寺，吃了斋饭就睡了，睡醒了天都黑了，我想你了就让影卫带我回来了，果然夜里冷的要死，你让影卫去休息吧，肯定被我折腾坏了”肖小侯爷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

太子收摆了摆，示意同意。暗处的影卫翻身回屋去休息了。

多情不如无情，只要心动必定不能保全它半分伤害不受。上一世肖小侯爷心动了只是他不愿承认，这一世心动了却愿意坦然面对。知道男子和男子不融于世间，可那又能如何，谁让他天生凉薄。

太子看着自己怀中的人儿，肤如凝脂，鬓若刀裁，鼻子小巧挺立，一双红唇勾人犯罪，呼吸均匀绵长。脑袋无意识的蹭着自己的劲窝，像个孩童一般。明年小人儿就要成人，束冠了。从此后就不能再以伴读的身份入宫，若想还如现在一般随意出入怕是不易。且看父皇丢下朝堂纵情山水的样子，自己怕是时常要独自处理国政了。还有一月就要到年节，父皇应该快要回宫了，肖王爷和肖王妃应该也就这几日。只怕近日忙的没空看着小人了。

半月后。

太子接到父皇回宫的消息，急急忙忙的前去迎接。皇宫东城门外，百官各立两旁，太子站于最前面，远处驶来车马浩浩荡荡。黄旗漫卷，最大的马车上下来一人，正式当今皇帝，其后面的马车上也缓缓走下一人，此人正式四皇子。百官山呼万岁，太子行礼恭贺父皇平安归来。

“太子殿下”四皇子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四弟，欢迎归来”太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多年不见，太子殿下风采更胜，臣弟自惭幸亏”

“四弟，不必如此，我看四弟玉树临风，气质非凡，何必妄自菲薄”“父皇，您今日归来舟车劳顿，各项事宜都已准备妥当，是否回宫休息？”

皇帝点了点头，玩乐一个半月却是疲惫。逐散了百官，只留了太子和四皇子陪着自己。御书房的偏殿中，父子三人坐着说话。

“太子，这次出宫朕去往巴蜀之地，登山爬高。想到年和你肖王叔铁马冰河，两人还曾打赌约一日登蜀道，看谁最先登上。”皇帝神采奕奕满脸喜悦的说道。

“父皇，不知是谁先登上？”

“自是你肖王叔，他那会正追着你肖王婶，事事当先极力表现，生怕被姑娘笑了去”“不过如今他再要比试，朕绝对不让他，登顶后就看着你肖王婶笑话他”皇帝咧着嘴说道。

“父皇自是当仁不让的”四皇子说道

“太子，今日怎么不见肖家那小子？”

“回父皇，肖小侯爷昨日请了病假，说是四肢无力，身体虚乏”太子回答说。

“可有派御医诊治？”

“回父皇，并无”

“想来是躲着百官叩拜这样的场面，随意找的理由”皇帝坚定的说道。

门外缓缓走进一人，大红的外袍挂在身上，一部分长发随意散落，妖艳慵懒。“知侄儿者皇叔也，”“侄儿，给皇叔请安”行礼叩拜。

“起来吧”

“谢皇叔”来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皇叔，你回了宫都两个时辰了，也不见给侄儿送两件有趣的玩意儿”肖小侯爷似是撒娇一脸孩儿气。

“你那里有趣的东西还少吗？还跟朕抢东西，讨打”皇帝开玩笑的说道。

“哼，不给就不给，那你把太子殿下还给侄儿，自皇叔出宫以后太子忙着朝政，都没时间陪着侄儿出去逛街了”肖小侯爷嘴一嘟，眼神哀怨的说道。

“这年关将至，事情多的是，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怎能随意而为”皇帝好言劝道。

“很多事情也不必太子殿下亲力亲为，皇叔您又不止一个儿子，四皇子不也可以办很多事情吗？”肖小侯爷哀怨的说道。

四皇子听到这番话眼神中全是错愕，要知道肖倾可是太子的伴读，怎会提自己揽这等好事，年关各方走动，事情权益调停，最能体现能力且最能拉动人脉。太子更是一脸错愕，肖倾和四弟并不相熟，总共见面也不过几面。四弟自军中归来，一直闲赋在家，若不是这次同父皇出游鲜少不会进宫。

皇帝惊愕，他知道肖倾不是表面这般闲散纨绔。当年选他为太子伴读就是为了日后能辅佐太子，可如今竟然提出让四皇子……

“事关重大，岂是你一人能言的”皇帝正色的说道，眼神中透露着威压。

“父皇，想来肖小侯爷也是近来一人无聊，想和太子殿下多亲近亲近，况他年岁还小，望父皇莫要生气”四皇子站在空堂上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准太子两日的假，莫要再生事端。”

“谢皇上隆恩”太子和肖小侯爷站定行礼。

皇帝原本有心多聊，看如今的情景怕也是不能了，说了句乏了，轰了众人，转去了寝殿。

再说太子三人出了殿门，四皇子行礼告退出了宫。太子和肖小侯爷一前一后回了东宫。太子问今日所言是为何，要知道一个皇子的势力越大他登上皇位的机会就越大。肖小侯爷不知如何解释，心中却又担心重蹈覆辙。虽说四皇子害了自己，却不失为是一位明君。叹了口气，一脸颓败。太子看着心中狐疑，难道真的因为最近没有陪着出去游玩？

四皇子回了府，想今日肖小侯爷的话。总觉的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要说自己的势力确实不如太子，好在自己韬光养晦，表面上从不争夺。今日这番话怕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两边各样心思，后宫中也多有一番计较。总之是一言牵制全身，日后的走向突然变得不明朗了。

3

帝王高位，权力巅峰，坐拥天下，杀罚江山。天子一怒伏尸百。这个高位人人想坐，却太多人求而不得，历史告诫世人弑父杀兄，手足相残，这个位子无手足兄弟，无知己好友，更无心意相通一生相伴之人。帝王权谋，谋得是天下，不论你私欲何为，都要舍了。

看了百年兴衰的肖小侯爷深知这个位子太子一旦坐到，他不想入朝堂也要入，更不用说着断袖之情要舍。魂飘神荡时他看到四皇子登帝后百姓安居，轻徭薄赋，重农兴国，任贤用能，是个好的帝王。无怪这次重来，他想将四皇子再次推上帝位，只是这次他要保太子与自己的性命。

太子退去左右，眼睛定定的看着肖小侯爷，他不知道为何今日会生这般变故。

“太子殿下，我知你心中所想”

“恩，为何？”

“因为帝位，你不能要！”

“恩，好”

太子脸若冰霜，内心一阵一阵的翻着冷气。他在这样的位子，若没有帝位作为最后的结果，那唯有死路一条，可是今日他的所谓和现在的对话，他明了。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白，身躯也僵硬在原地。面前的人儿，红衣似火，粉嫩的如瓷娃娃一般，他的要求，他应。即便性命也随他取走。

肖小侯爷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头低低的垂在胸口，没有看对面人一眼。他怕对面人失望的表情。

两人不再说话，空气也凝冻住了一般。呼吸穿过凝冻的空气，证明房间还有人存在。肖小侯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他醒悟过来已经在自己的寝室。自己的薄凉再深重，也抵不过那人一个眼神。

深情总被无情负，可纵使情痴也轮不到自己。

两世为人，百年飘荡。唯有两次不敢看他的眼睛，第一次是他窃取了他的机密，第二次就是今日。年节没有多少时日，他想他不敢再见他。

五天后，管家告诉他，四皇子因太子举荐辅助年节前的一切事宜。他听了心中不知应该开心，还是应该心酸。他想能如此待自己的也就这一人了。

明月楼里，一位玄色长袍的男子一手酒壶，一手酒杯，闷头喝着。周身散发着萧瑟冰冷的气场。冷酒入肠，没有温暖了肠胃，却伤了他的心神。他要的她都给，可是他不见他。从来都听他在青楼如何如何，今日他只身前来，听不得曲调，看不得搂搂抱抱推推搡搡的恩客。桌上的菜他没动，酒却一壶又一壶。

能醉人的从来不是酒，慌了心。驱着自己的身体，飞身跃出，起落间就到了心心念念人的寝殿外。没有烛光，一片黑暗。想来那人已经睡下了，罢了，就如此就好。

肖小侯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每天坐在书房愣愣的发呆，不说话，不看话本子。身边的护卫看着满眼心疼。这年节下的事情基本都忙完了，肖王爷和王妃，大少爷大小姐都回来了。往年这回院里是最热闹的，太子殿下每日都来陪着。可今年不见太子来，也不见小侯爷去找。

小侯爷眼神空洞，盯着某一处看。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看。脑子里浮现都是太子的身影，他想太子看着他时的满眼温柔，他想太子批奏折他在旁边看话本，他想太子宽宽的胸膛靠着的厚实感，他想去年太子陪他冬日凿冰钓鱼。总之他想太子了。这么久不见上一世都没有这种情况，即便他偷了他的机密，即便太子失败被囚。他们最多两日不见。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们从没有分开那么久。是了，这样长的时间他才能看到太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他明白，他知道了，入骨的不止太子还有他。

想明白了，猛然站起身。吩咐人备了车马赶往东宫。

踏入东宫的那一刻，心急如焚。玄色的衣袍坐在书案的后面，他瘦了。听到动静太子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儿。眼中有惊喜又兴奋，还有一丝不信。肖小侯爷看见他看他，再也抑制不住，飞奔着跑过去，将太子圈于自己的怀中。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待着。太子觉得身上一沉，背后的人将脑袋放在自己的肩颈之间，呼吸绵长。背后的人睡了。轻手轻脚的抱着日思夜想的小人，慢慢放在自己的床上，自己也慢慢的躺上去。真好，一切又回来了。

肖小侯爷梦里梦到自己还是个六七岁的孩童，那天他从外回府，因为心里不痛快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假山后面突然跳出来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娃娃，脸庞虽然胖嘟嘟的，却能看出来人风流，亭亭而立。他一把将自己拉到怀里，说哪里来的粉嫩娃娃，这般的粉雕玉琢，嫁给他可好。本来心中就不快的小童，更不开心，转念一想想骗骗这人。嘴里脆生生的应道：“当然可以，但是嫁给你你就要什么都听我的，我不喜欢你就不喜欢，我要你陪我你就陪我，总之一切以我为先。”那人想了想觉得好笑，这么点的小娃娃就知道提要求了。

醒来后，回忆梦里的场景，那分明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的场景。没想到太子那时就已经注定从此后被自己吃的死死的。既然如此不如将一切告知，若不信，再说。若信了，那一切都好办。

吃过早膳，两人退去左右，肖小侯爷将自己这百年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太子，太子虽然心中不解，却知道这一定不是欺骗自己，既然那次四皇子坐了皇位，这次也让他坐吧。自己和肖倾就闲散人，陪他转转山水也好，游历江湖也罢，只要不在天人分隔就好。

4.

所有的事情都确定，两人将四皇子叫道东宫，说明缘由，只说了两人无意皇位与朝堂。不愿为盛名所累，只想两人相伴。四皇子惊讶不已，知道这定不是陷害自己的阴谋，若是陷害自己背地里暗杀，朝堂上打压，根本不用和自己说这样的一番话。只是不明白为何选自己，从朝堂上看，除了这次年节的事情，自己从未展露锋芒，而其他皇子势力都比自己强大。

像是看出四皇子的疑惑，肖小侯爷将四皇子暗中的势力说了一番，引得四皇子一身冷汗，若是这两人有心对付自己，那自己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四皇子已然相信了，两人也不再多说，只提出若日后登上皇位，不得伤害了两兄弟手足性命，不得以一人私利而伤国家利益。并让四皇子立下字据，按了手印。一切完成，三个人又谈论了一番天下大事，才散了场。

朝堂局面，在这一次的谈话中变了格局。日后的结局也默默的发生了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四皇子依旧登上了皇位。

五年后，当今皇帝驾崩。临死前留下诏书，命四皇子登基为帝。朝堂哗然，这时太子挺身而出，声称自己无意帝位。只想做闲散王爷，先帝的遗诏自己早就知晓，也是自己推举四皇子为帝。

朝堂老臣虽然不愿，但事情已经如此，想改变根本不可能。

两个月后，四皇子登基为帝，原太子殿下被封为护国王爷，有监国权利，可不上朝堂。其他皇子无一人因为天下易主而死伤。

这一日，肖小侯爷陪着太子殿下进宫，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上书房。四皇子一见来人，忙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引着两人去了偏厅。

“四弟，这是这两个月来，我和肖倾调查的官员和罪证”

“多谢二哥，当年要不是二哥，我真不一定能坐到这样的位子，若不是二哥那日替我说话，只怕我……”

“四弟不必多说，我从未后悔，这几年看你处理朝政，知道这个位子你坐定是不负百姓的，何况这本来就是约定好的事情。”

“皇上，这次我和他来，是想辞行的，如今诸事皆平定下来，我两想出去走走，看看山水，游游江湖，顺便去我二哥的山庄看看，若是还有能帮上你的怕是碰见贪官污吏给你清除了”

“这么快就走吗？””

“其实不快了，等了这么多年了”

“那四弟就祝二哥一路平安了”

“一定，如今你后宫未定，皇后未立再过几个月我们定然还要见面的”

“哎！看如今二哥这般潇洒，我心中羡慕”

“皇上，我可知道你心中是有个姑娘的，好像是如是庵里的一个戴发道姑”

“小侯爷所言不虚，她却是我心中的人。只是小侯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姑娘还是刘尚书的四小姐，因为小时身体弱被送到尼姑庵，她心性纯良，我本有意让她入宫，却又怕后宫手段，无法保她性命。”

“皇上，既然觉得无法保她性命，有何苦让她进宫受罪呢？”

“我知道，不应该，可皇帝本就高位，高处不胜寒”

“我知道四弟所想，四弟不必过虑，这是父皇留给我的悬剑影卫，今日我将玉牌给你，日你可用这影卫护她周全。影卫中有两名女子，你可安排成近身的宫女，这两人身手不错，又精通药理，定能护着那个姑娘”

“多谢二哥，四弟无以为报”

“皇上，无以为报，这个不好，条件让我提吧”

“小侯爷请讲”

“送我一道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吧”

“好”

四皇子当着肖小侯爷和太子殿下的面，盖了玉玺。这道圣旨日后便是一个无条件的约定。两人出了宫，准备了两日就潇潇洒洒的游山玩水。

临走前谁也没有通知，所以当皇帝和大臣来找两人时，才被管家告知，两人已经跑了。皇帝早知道两人要走没觉得有什么，大臣们心中七上八下的，本来还指望两人能帮着管理朝堂，谁知道跑的比兔子都快。尤其是三朝元老的秦老阁主，骂骂咧咧，直骂道皇帝面前，得了皇帝说让两人微服私访才作罢。

四皇子想这几年犹如梦里一般，躺在龙床上，迷迷糊糊的梦到自己杀了父皇，把太子打成了残废，赐了肖小侯爷毒酒，还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了冷宫折磨到死。梦里一切都很真实，梦里自己心狠手辣，身旁除了臣子就是宫人，无一人可以谈心，无边孤寂。老了躺在床上，皇后将心爱女人的儿子拉倒自己面前，拳打脚踢，肆意侮辱。自己只能睁着眼睛看，说不出一句话。

梦醒惊坐起，才知道原来是梦。但这一切太真实了，若梦是真的，自己过得也太悲哀了，还好肖小侯爷和护国王爷出去游玩，心爱女人还未入宫自己就已经开始护她，兄弟都在，自己还未娶后。

5.

风起，吹皱一池春水。如今的皇帝前世的四皇子并非无情之人，他的情给的都是自己在乎的人。四皇子年少并不长在皇宫，而是在郊外的行宫。生母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大家闺秀，平平常常的一个宫女而已。

先皇帝春日围猎，夜宿行宫。酒足饭饱思淫欲，四处游走正好碰见在外对月愁思的四皇子生母，月光下小小的人儿一举一动都是万种风情，再加上有些近似心上人的眼睛，找个人睡觉的欲望又多了几分。拉着小人儿走到寝宫，就将人睡了。一夜过去，深思之后觉得自己对不起心上人，迁怒的意思就重了几分。而后春日围猎结束，回城之际也没有再去见小人儿。

一夜贪欢后的结果，导致了四皇子的出生。刚出生的四皇子因为生母的原因一直养在行宫，常年被太监宫女欺负，敢怒不敢言。一年一年又一年，四皇子年岁渐长。八岁的时候远远看到先皇帝拉着太子，嘘寒问暖，心心念念的说着太子生母如何温柔，两人如何恩爱。他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不好，而是自己的好入不了那人的眼罢了。若是一直在行宫养着也是好的，至少衣食无忧，可好事总要有尽头的。

十二岁那年，四皇子被宣进宫，心下的欣喜还是浓郁的。进宫后才被告知是为了被送去边关塞外守建城。这件事情按常理是要太子去的，只因太子想要去军队里学习，这件事情其他皇子都不愿意去，父皇才想到他。想想真是可笑，唯一一次想起，还是因为无人可用，送自己去苦寒之地。

那日风萧萧，马麟麟。大有一去不回的征兆。边城的官员早就打听到四皇子不受宠爱，生母还是宫女，无半分势力。当官的心思门道，九曲十八弯，表面应承，背后拖拉。边城第一年处了没有挨打，各种的轻蔑，各种的言语侮辱都受了。四皇子边城三年归来十五岁。无赏，甚至还有斥责办事不利之意。朝堂之上无一人为之说话，眼看着十五岁的少年那般孤立立的弓腰立着。

先皇帝言说要再送回行宫之际，太子殿下开口说既然三年前接近皇宫就没有送回的道理，兄弟还是要一处长得好。

十六岁，弱冠之年。举行冠礼前先皇帝就已经命人将四皇子府邸准备妥当，行礼后三日便搬了进去。这一夜的夜色里多了几分隐藏的锋芒。一边谋划帝位一边孤枕难眠，四皇子想着若有人真心待自己，自己这命就是好的。

十七岁，太子和小小侯爷将四皇子叫到东宫，一番谈论的内容就是祝他登帝位。内心的惊讶无可说，从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哄骗。再后各种势力被送到四皇子手中，两年下来已经明白当时两人的决定是为了什么。心中羡慕，大概这种情绪被肖小侯爷看出，被硬拉着寺庙住了几日，说是远离凡尘苦恼。山上肆意行走，上天怜惜送了个温暖的姑娘到身边，此后四皇子无事就跑到寺庙居住几日。

尘世种种，在这一刻好像多了更多的羁绊。无花无月的时候再也不觉得冰冷冷的一个人。四皇子是谢这上天的，谢上天将太子这样的哥哥送到自己身边，谢上天给了这样一个温暖的姑娘让自己能得以取暖。前十六年的种种都似过往云烟一般在眼前闪过，好在那么多的苦难之后，还有亲人关心自己，还有一个温暖的姑娘。

6.

话说肖倾和靑乾（太子殿下）两个人一路玩玩耍耍，在肖倾的一路死皮赖脸下没花一分钱，全都记在自己大姐夫的账上。说是当初给的改口费自己没收到，总之就是不是自己的钱不花白不花。肖月也是个有福气的自小见惯了自己父皇母妃的婚姻，说什么也不要和其他人共事一夫。再加上肖王府从没有什么大姑娘不出门的规定，学这肖锦一样闯荡江湖，江湖没创呢就见到大哥的朋友，一见倾心。

肖倾和靑乾一路走着就到了永州府，过姐夫门那有不如的道理。问了路边摆摊的小贩就直奔了苏府。苏府的大门敞开着，门童一边站着一个见来人就问找谁。肖倾也不答径直往里走，门童见了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刚要揽这就见后面冷面的公子盯着自己。门童浑身的汗毛耸立霎时出了一层薄汗。

肖倾进了门厅就喊人奉茶，半天一个管家样式的人过来，管家他没见过。管家看来人气度不凡，一身红妆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旁边的另一个男子面无表情，同样的气度不凡。管家是个有眼色的人，再加上多年在苏家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知道这样的人不是能得罪的。逐客客气气的开口问道：“请问二位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没事，你们府里的主子可在？”

管家不知道是问的少爷还是少夫人，也不敢随意透露行踪，就说到：“不知道您找的哪位主子？”肖倾知道管家不愿意回答，也懒得理他。

管家见没人理自己也不走，肖倾自己等肖月和苏木回来不定等到什么时候，他有些困看靑乾坐的笔直那肩膀刚刚好够自己靠。两手抓着靑乾的胳膊歪着脑袋闭着眼靠着，旁边的人用另一只手护着不让人有栽倒的可能。管家看着两个人安逸的就这么靠着心中惊讶，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两个大男人。。。

门厅外的角落里一个丫鬟样的人向里张望，靑乾看了一眼是肖月身边的陪嫁丫鬟。丫鬟回去向肖月说了门厅里坐着的确实是自家小侯爷和护国王爷。早在两人进门的时候就有仆人过来通知肖月。这些日子肖倾打着苏木的名义各处记账，她就猜想到要有人上门了。只是她一直以为只有肖倾一人，没想到护国王爷也来了。肖月也不急着去见两人，反正都来了凉一会也没什么事，逐有开始做自己手里的活计。

伴读本是官宦家子女做的，肖倾是小侯爷皇亲国戚本不会被选上的，谁知道当时的太子殿下硬是求了陛下要了肖倾，肖倾也乐意跟着。两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说不上话。肖倾当时也没有什么多的想法就是觉得太子应该蛮有意思的，有事没事的逗一下也挺好的。这想法谁也不知道，若是知道怕是都吓傻了。太子怎么会有意思？还逗一下！！这是典型的嫌弃自己命长呀。偏偏太子着了魔似的不管肖倾怎样都护着，那怕是伤了他自己。

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肖倾也转醒了见还是没人管自己心中腹诽，明明得到消息说是肖月和苏木在永州的。难道消息出错了？转头看着靑乾目光里都是疑问，靑乾看肖倾这样大致也猜到他心中所想，揉揉他的脑袋拉起他往后宅走去。管家见两人往后宅去也不拦着，还急忙忙的跟过去引路。肖倾看着架势就知道定是自己姐姐吩咐的，也不多说话。拉着靑乾的手慢悠悠的跟着。还在忙着研究药方的肖月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以为是苏木提前回来了，忙抬头看。就见肖倾玩味的看着自己。

午时，本来应该在外应酬的苏木听到下人传来的话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话就回家了。苏木踏进门厅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正要开吃。丫鬟看苏木回来忙添了碗筷和凳子，隔着桌子打量自家的小舅子，样貌自然不凡一身的气度飘然，红妆宽袖顾盼生姿，风流潇洒。另一男子想来就是当今的护国王爷了，眼神凌厉一身劲装，玄色给人疏离的感觉。饭桌上就见自己小舅子吃得欢快，另一人吃得缓慢优雅，明显两种风格。不过自己认识肖锦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有个不拘一格的小弟，今日一见还是心中感叹这人过的潇洒。

一顿饭，酒过半。四个年轻人意犹未尽，尤其是肖倾。见此情景了解自己弟弟的肖月命人取了三坛好酒，几个人喝到月出。苏木看着肖倾和护国王爷的互动心中大惊，后又想到自己夫人曾说过这二人小时候就长在一处，心中不免觉得自己想多了。

第二日肖倾带着青乾上街乱转，雍州不比京城繁华，好在也不差太多，何况还有黄商。杨柳岸两人挺挺直立，自成一方天地。世人都爱美，何况两种不同风格的美男，大姑娘小媳妇甚至一些年轻男子频频红了脸，妖孽不是瞎说，妖孽能要人命。奈何肖倾不嫌事，眼波流转眉眼一勾，唇角弯弯惹人心跳加速异常。所谓“眼梢眉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大抵不过如此。君乾看着惹事的人，眸低暗光一闪，今晚的某些人怕是要倒霉了。

也幸的两人心底都知道彼此已将对方视作此生骨血里的人，不然不知道要闹出多少是非。所谓白头也要信任才可。

两人没打算多停留，买了些路上要用的物件就回了。肖月和苏木这时正在凉亭里下棋对弈，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对弈了。肖月的棋艺是满京城里女子中最好的，却每次都输苏木一子。再说肖倾也不是什么君子类型，一看棋局就知道肖月这次必输，默默看到苏木棋局布置完成，将要围杀的时候，执子插入，三五棋子过后败势扭转，知道输不了靠到君乾身上休息。苏木心中吃惊，肖锦和肖月是人中龙凤他是知道的，现在看这棋局才知道肖王府最厉害的应是眼前这位。

君乾看肖倾有点疲累的靠着自己休息也不动，眼底都是心疼，情愫更浓。

7.

晴空万里，尘土飞扬的路上两个男子并行前进。一个风扬的眼角神采挡都挡不住，一个望着前路虽然散发着疏离却又安稳。两个人看着矛盾却又意外的契合。肖倾总喜欢远山流水，青乾也愿意陪着他去寻找，这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安稳的余生。

早在知晓肖倾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已经命手下暗卫去寻肖王爷的踪迹，昨日得到确切的消息，就拉着青乾找了去。知道既然已经发生就应该去面对，与其等别人发现不如主动出击。长痛也好短痛也罢，终归都要等一回。青乾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反对，这样两个人即便知道不能轻易融于世间，却勇敢的面对。

长路顺利到达目的地，肖王爷见到肖倾和青乾的时候楞了一下，看着两个人立于天际无比和谐。肖王妃听见声音慢慢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将肖倾抱在怀里，从她心中总认为自己愧对自己的小儿子。肖家的人都喜欢自由，都有自己的抱负，肖锦喜欢江湖轻剑快马，肖月喜欢医术，唯独肖倾喜欢山水天地遨游不能实现。如今看到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明白小儿子的愿望终能实现。

肖倾拍了拍自己老娘的背，轻轻推开怀里的身子，笑着撒娇说道：“想吃老娘做的饭了”肖王妃忙去厨房忙活了。肖倾看着小院不大，不华丽，却温暖。院中一口天井，一口大缸里面养着多多莲花，暖阳下窝着两只橘猫。他一直都明白自己的父亲母亲所要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只是两人相互依偎平淡长久。

客厅里几把椅子，没有名贵的茶，最便宜大碗茶一口干了，从口腔润到胃。肖倾看着父亲笑了笑，拉过青乾的手说道：“我们在一起了”肖王爷也不惊讶像是听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同样也笑着说道：“幸福就好”

肖王爷从很早就知道，能镇的住自己小儿子的也就只能是青乾，这两人本就应该是一体。肖倾知道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安安心心等着老娘的饭。一把青菜，半碗高汤，一把细面，一勺陈醋，一颗白嫩嫩的鸡蛋。最家常的最能安慰胃。

夜里肖王爷将事情告知肖王妃，肖王妃虽然想着自己小儿子能找个女子相伴，但转念一想着和青乾着孩子在一起也是很坏。翌日肖王爷将这个消息飞鸽传给自己的大儿子肖锦，女儿肖月。也算是认了青乾这个人成为家人。

肖倾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家人带来的温暖，便住了一个月。江湖归来，最在乎的人还在就是最好的事情。莫忘初心，同去同归。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风卜。六礼即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心意和。（此为民国婚书之一）

京城近来正在发生一件举世震惊的大事，如今的肖小侯爷要嫁给护国王爷，这是有史以来男子和男子结婚的第一人，更是皇家第一次。

数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两位新人红妆加身，金丝滚边绣这云纹暗绣的麒麟成对。红棕的高马上两个人相识而笑，看待迎路观看的路人。仿佛这两个天生就应该是一对的，这一刻没有谁还在乎这两个人的性别。

这样大的事情，肖王爷肖王妃，肖锦水华，肖月苏木，都从各地赶来，观看这场自家人的婚礼，心中的祝福不言于表。当今皇上更是亲自来主持婚礼，这一样盛世婚礼是青乾向世人宣布肖倾是他的，容不得任何人窥探。

十里红妆，三天长宴，加上各种土豪的加入，凡是来参加婚礼的人都可以登记后得到一锭银子，城中的百姓甚至更远处的人都会赶来，连江湖上的人都纷纷赶来祝福。

外面热闹异常，后院新房的两个人对月斟酒，一杯何仓酒醉红了肖倾白嫩的脸，月光柔和照在两人的脸上，多了一丝暧昧。眼神迷离，唇齿相依多了一份神圣，少了一份情欲。肖倾明白能有今日的结果多亏老天锤炼自己百年时光倒转。

烛影摇晃，大床上身影缠绵，交交错错，十指相缠。

8.四皇子番外

六月，遇见她的时候还未君临天下。她长发束起墨一般的，一身小道姑的装束，笑眼弯弯整个人如寒冬中的一抹暖阳，手轻飘飘的垂在两侧，婷婷的身量就那么站进了我的心里。

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想过此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看过了二哥和肖倾的爱情，两个人取暖是可望而不可求。后来的时间里不论多忙都会来这里，只为遇到那个身影，只要浅浅一笑也能抵万人说的话。那次再去看她，她和朝中的刘尚书在谈话，再后来我就再也没在遇到过她。

唤了人调查，才知道她是刘尚书的四女，天生身体孱弱被送到尼姑庵里静养，那日是被接回府，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听说刘四小姐的母亲是当时名动京城的花魁，后来被刘尚书收做了妾室。五岁时生母病逝，她被送走。回来答复的人说，刘尚书之所以接四小姐回来，是因为大小姐定的娃娃亲夫婿是个傻子，千思万想下想要四小姐替嫁。

臣子的这种家室本不应该皇子插手，但这次对象是温暖自己心的姑娘，即使她不认识自己。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出面，二哥更不能出面，找了小侯爷帮忙。拉着二哥肖倾去了刘尚书府，点名了四小姐是往日熟人，明里暗里的告诉刘尚书四小姐不是他能动的，一步一步的默默的守护，即便不能让这抹暖阳守在自己身边，也不能让她受苦。

三年后登基为帝，不顾众人反对安排她进宫，不立后，不设其他妃子，专宠她一人。她的脸上总挂这笑容，只是不达眼底。不敢多过问，怕答案是客客气气梳梳离离。暖春出俏，带着她偷偷溜出宫墙，集市熙熙攘攘，路遇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给她卖糖葫芦吃。酸酸甜甜，她眼底笑意深深，浓的让我沉沦其中。后来常常带她溜出宫门，就为了那一抹笑容。大臣们又开始吵着要立后，要扩充后宫，可若真的扩充了后宫我和她真的就没有暖阳了。两个人中间怎么能有其他人在呢？

二哥和肖倾总说我会是个好皇帝，能开创一片新天地。如今我却羡慕两个人潇洒的将一切都扔下，只为了两个人相守，执手天下，初心不负，同去同归。

二哥和肖倾归来，找到我说要举办两个人的婚礼，十里红妆，这两个人红妆执手，羡煞了我这个帝王。帝王也不想居庙堂做个身边都是计算的孤家寡人。那天我主婚，带着办成小太监的她，见证天长地久不为世人接受的爱情。我懂她眼里的疑问，我说，两人唯此心，不论其他。她笑了，笑的天地万物都成了陪衬。她拉着我的手，在我手心中郑重的写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笑了，那一刻天地万物都消失了，只有我和她。我说：“不忘初心，同去同归”那一夜我给她讲第一次见她六月的天里，她的笑比太阳还要暖，直击他的心底，后来他常常偷偷去看她，不为了别的就只想看她的笑。将那时候拉着二哥小侯爷去尚书府就只为了护她不受苦。

后来种种，不过是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帝王在外，对她只想做个守她笑容的人。半个月后，新婚的护国王爷拉着小侯爷站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态度强硬的支持皇帝一生一个皇后，肖王爷更是在三天后认了俪妃为干女儿。两个月后封后大典，俪妃成了皇后，众人才反应过来俪妃的俪字是伉俪情深的意思。那些原本打算让皇帝扩充后宫的大臣，一阵后怕。

刘尚书家为了避嫌，被下旨撤去了实权。被封了永安候，一家人集体搬到了侯府。众人也都明白，心中暗叹皇帝的行事利落，快刀斩乱麻，防患于未然。

朱红色的殿门外女子聘婷而立，等心中良人下朝归来。